3
林敬言停下脚步。
兜里的手机响起来，那铃声是特别设的，听了大半年，总让他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接。
“完了？哦……好。”
林敬言下意识地转过身来朝着通道里面忘了一眼，正好看见还在原地站着的方锐。
“快回去吧，该你们了。”
他冲他挥了挥手，手机还捏在手上，只露出一个让人熟悉的微笑，便又重新转过身去。这一次再也没有回头地走了。
方锐朝着那背影又仔细看了看，林敬言的那个笑容还映在他的眼睛里，渐渐地使他的眉间嘴角也更加舒展了一些。他慢慢吸进一口气，转身回了休息室。
方锐和霸图那三个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张佳乐是走在最前面的。他脚步匆匆，却也没忘了往兴欣这边望过一眼。
也不知道为什么方锐下意识地往叶修身边让了让，却弄巧成拙把那目光接个正着。
张佳乐顺势眯起的眼睛不知道是在瞪人还是在冷笑。那眼神落到方锐身上一瞬间就好像把他看了个精光透彻，让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方锐莫名其妙就觉得心里特憋屈，他想到自己一定是兴欣里面头一个叫霸图知根知底了的人，虽然卖前队友这事他也干，但一想到自己在对面也被人给卖了，果然还是痛快不起来。
他全然不知张佳乐看着他也是浑身的不自在。
这也难怪，全联盟能有几个人看到猥琐方会觉得舒服？
尤其是旁边还站着一个叶修，那可是双倍的精神伤害。
就这一转瞬的功夫，叶修已经从后面伸出手来，搅着方锐的肩膀硬是把他向前拖出了目光胶着的现场。
“我说，等会儿你还得感谢感谢老林。”叶修把嘴贴在方锐耳朵边上，用别人听不见的声音嘀咕了一句。
“什么？”
“你看他这一退，一会儿谁还会想得起来问你今天的表现啊？废物点心。”
“我靠……”
方锐扭过头想要抗议，见到叶修一脸的鄙夷果然还是没了底气，想到对方的话心里头又是一阵不痛快，就这么稀里糊涂被拖进了发布会现场。
身后的张佳乐早已跑得不见了踪影。
4
体育馆外头有一片挺漂亮的绿地，在这里打过两年的主场比赛，张佳乐和林敬言对此处都算不得陌生了。
盛夏的天骄阳似火，暖光照得脚底下的草都鲜艳得扎眼，林敬言就这么站在绿地边上，还是那副不骄不躁的样子。
“对不起啊。”
张佳乐觉得莫名其妙，他刚跑了好长一段，这时候气喘喘接不上话来，汗珠顺着额角往下掉：“老林你，道什么歉？”
“我看你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你也知道我不高兴？”
林敬言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吼得愣了愣，看了看面前还在瞪着眼睛喘气的张佳乐又笑了。
“怎么了，吃枪药了啊这是？”
其实原本张佳乐就不算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圈里称得上老将的人都清楚得很，在黄少天出现以前，张佳乐才是真正的荣耀第一烦。人如其职噼里啪啦的像个炮仗，逮着个人就能吵架，越熟的人他跟你闹腾得越厉害。偏这两年遇上林敬言可好了，碰上个真正的软钉子，想大声说话都找不对劲头。
林敬言自己帮他总结了一下，说这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可张佳乐仔细想了想，也许他本来也过了随便就能发脾气的年纪。
可他眼下突然就不想年纪的事情了，也不想姑息这个人了，心头燃着无名的火，透过眼睛要把对面的人烧穿了：“你要上哪儿？我不给你打那个电话你是不是就直接跑了？”
为什么不等等呢？
为什么不能再等一等我呢？
“我还能上哪儿啊？”林敬言又笑了，笑容终于有了一点勉强，“失意着呢，你就不能让我也找个地方躲躲。”
其实哪儿也不会再去，应该停下来了才是。
他抬头看了看刚走出来不远的场馆想，毕竟这已经是我的终点站了。
5
方锐睡不着。
不是兴奋。比赛赢了，离最后的目标就差一步之遥，可他就是高兴不起来。
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那排灰色的技能栏。他身在选手席内，却仿佛一个观众。
安静的室友即使睡着了也和平时那样闷声不响，他被自己的心跳声吵得难受，翻身爬起来出门透气。
客厅最角落那台电脑的屏幕亮着，更衬得前面那团阴影浓重，照出一个并不陌生的身影。
“叶修？”
叶修就坐在那片阴影里面抽烟，脸上一个红点，伴随着屏幕上的亮光忽明忽暗的，正扭过头看着他笑。
没大没小的，你怎么就不叫我队长呢？
方锐下意识就想撇嘴了，把嘴一歪瞪着那双无辜的眼睛好像小孩儿博取大人的谅解和怜爱一般。他这表情是习惯性动作也是招牌技能，堪称猥琐流的一大经典分支，这么多年了，不管遇上谁都特别好使。
唯独对叶修不管用。
“睡不着？”
“嗯。”
“难过？”
“有点。”
“那自己反省吧。老大不小了，谁还能老惯着你。”
温言开导的开场白瞬间被扭转成了批斗会，方锐翻个白眼只觉得一阵气结，捏着拳头几步冲到对方身边想要示个威，又不知道具体该干嘛，总不能来点真人PK吧。可这胸口实在堵得慌，纠结了半天，只能一屁股蹲在地下。
“……对我好一点能死啊？”
他说难受，是真的难受，感觉这路走不出来了，一个人在漆黑的泥潭里摸索着挣扎了这么久，却再也没人能拉一把。
说的对，也不是刚出道的新人了，谁还能一直一直总惯着你呢？
在老搭档面前说尽了那些个豪言壮语，到头来又想在谁的面前博同情呢？
方锐忽然就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叶修的大腿就在他脑袋边上，他用眼睛的余光偷偷摸摸瞄了好久，到底是忍住了把额头凑过去靠住的冲动。
隐约中叶修却忽然弯腰过来，伸手在他毛扎扎的后脑勺上揉了几把。
“小兔崽子。”
方锐蓦然抬头，叶修的眼睛里映着光，居高临下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TBC-